来自过去的古着，指向时装的未来

Mega Vintage店铺陈列

在2020年的一场采访中，Abloh曾这样说道：“街头服饰将死，Vintage将会成为展现独特风格和良好时尚素养的载体。”当时，他身着一件Gallery Dept. 的紫色卫衣出现在巴黎时装周，借助Virgil Abloh这样一个瞩目的平台，Gallery Dept. ，这个以古着为内核的品牌逐渐进入到大多数人的视线当中，而他的预言也随之实现，古着的时代已然到来。

当探进鼓楼，屋檐层叠间你会发现标有“Vintage”字样的店铺隐藏在角落，在装潢复古的环境中，一排排1980年代的夏威夷衬衫、美式运动服、垫肩西服、略带磨损的皮包，安静地被摆放在不属于它们的时代。像这样的古着店，近些年已经于不知不觉中大肆扩张于各个城市—从上海的巨鹿路到北京的三里屯，从成都的太古里到广州的东山，古着似乎已脱离小众的狂欢，走入大众的舞台。

那么，什么是古着？古着，也就是“Vintage”一词，最早出现在葡萄酒领域，意为“陈年的”、“醇远的”，用来形容有年份的上等葡萄酒，后来又将此概念延伸到服装、家居等领域。到了20世纪80年代，浪漫的法国人赋予Vintage新的“复古”含义，由此在世界范围内流行一种全新的穿衣方式 —— Vintage Clothing，早期这种风格泛指“旧货”，即1940年至1980年期间保存良好的具有时代代表性的精品服饰以及饰品。后来，古着文化从欧美传至二战后经济发展空前的日本，经过不断地演变，形成了日式古着及复古极端代表“波普设计”。Vintage Clothing因其独一无二的特点，成为许多当下年轻人表达自我，彰显个性的一种方式，并且在世界各地形成了一股不可小觑的文化潮流。不过，当我们说起“古着”，心中难免还会响起疑问：“古着难道就是二手的旧物吗？”其实在古着文化发展相对成熟的欧洲、日本，对于“旧物”的分类已经非常精确：

古着（Vintage）：从1920S到我们现代生活的前20年的服装，称之为古着，能代表某个时期的特定元素，拥有不可复制的历史价值。

复古（Vintage Style / Retro）：诞生于最近的20年的服装，称之为复古，即设计风格致敬了历史上某一阶段流行的风潮的全新衣物。

二手（Second-Hand）：随便一个人身上脱下来的都可以叫二手衣，这种统称Second-Hand。二手衣又分两类：一类是用过的，也就是旧货，称为Used，还有一类是买来基本没用过的新货，比如买来后尺寸不合适没用过的等等。

复刻（Fake）：复刻是根据古着服饰打板制作出的假古着，这类服装大多批量生产，尺码齐全，但由于在工艺上与真的古着服饰相差甚远，因而也失去了古着的价值。

既然古着文化的发展由来已久，它又是为何选择在当下走入大众的视野？环保主义、小众文化以及复古风格的盛行与其发展密不可分。

Mega Vintage店铺陈列

可持续性的环保主义

CBS曾在2019年一篇名为《时尚业碳影响远远超过航空业》的报道中写道：“尽管时尚行业可能并不是世界上第二大污染的产业，但它对环境的影响依然很糟糕。”服装纺织业在制造和运输时，依然会对环境产生大量的危害，不仅仅是对土壤、水源，甚至空气都有所影响。该报道还提到，服装纺织行业中的服装和鞋类行业累计起来对外界释放的“温室气体”约有12万吨，对全球气候变化的影响达8%以上，超过了世界上所有国际航空公司的航班和海上交通工具所累积的危害。

如今，随着民众的环保意识觉醒，更多年轻人正在考虑以自己的方式和影响力去呼吁外界对可持续发展的关注，关于可持续时尚的未来，我们每个人都可以从自身做起，尽量减少购买。而古着似乎顺理成章的为我们提供了完美的解决方案：同一件衣物被有效的循环利用到最大价值，不仅被人数均摊了污染成本，也减少了用来销毁衣物的二次污染。关于环保，Ddr Vintage主理人那磊用一句改编的名句总结道：“没有消费，就没有浪费，古着者天然就是环保主义者。”同时，当下的消费者们在面对选择的决定过程中，“是否符合其心中道德标准”成为了一项重要因素，因此众多时装品牌也借用古着环保的特性，一方面迎合了当下消费者的特殊需求，也为自己的设计增添了更多的责任感和社会思考。例如在Marine Serre 2018年秋冬系列“狂躁的灵魂机器”中，一条条二手丝巾被拼贴缝合成全新轮廓的时装（35个Look中有26个都采用了古董材质），甚至那些用丝巾裹住的手袋也是由健身球改造而成，“组成这些连衣裙的关键面料都是二手的丝巾，我们从一家名为Emmaüs的慈善商店中找到它们，并且也辗转从全世界的库存中挖掘这些宝贵的丝巾。我们甚至还不远千里去了法国西北部的鲁昂和马赛寻找它们。”Marine Serre这样解释道。正是因为对生态环境的悲观主义，让她对制衣过程的污染开始反思。在她的设计中，我们看得到有关后乌托邦式的末日主题，也能感知到她利用古着所想要表达的可持续性发展的未来时装。

Marine Serre 2022春夏系列采用回收二手丝绸和丹宁

独一无二的自我

和带有归属感的族群

跟随着互联网发展的年轻一代，接收着来自世界的信号，在极度充裕的信息之中，每个人都在渴望着找到属于自己的样貌。“排他性”是基本规则，而“从属性”则是最终目的。所谓“排他性”，是为了彰显自我的独特感，而“从属性”，是为了找到自我的认同感和集体归属诉求。任何一个人，不仅表现出与具有某些相同之处的他人相联系并获得对某一群体的归属感的倾向，而且也有对他人进行某种分类和识别的要求。认同是人作为社会存在的一个特征或属性，是有关某个集体的共同认知。它强调人们之间的相似性，以及集体成员相信他们之间所具有的某种共同性和相似特征。人们对自的认同进行定义的同时，也就是对一系列他们进行定义的过程，我们的相似性正是他们与我们的差别性，反之亦然。

在古着的语境中，追求“人无我有”的独特性构成了“排他性”，而对“旧物”的迷恋和当下潮流的排斥则维护了古着群体中的“从属性”。在排他和从属关系的相互作用下，古着社群的文化属性就此形成。与其他亚文化一样，古着文化在近些年从小众文化的孤芳自赏逐渐被主流所接受。北京古着店Mega Vintage的老板刘可这样说道：“特别老派的并非占有很大的市场份额，但这部分群体显然是经受得住潮流和时间考验的，有坚固的自我风格和坚守的价值理念，是真正Vintage文化的核心群体。另一部分年轻人则会越来越多和越来越年轻，去尝试把Vintage 作为时尚和潮流的重要组成部分以及作为接触它们的一条必经之路，周期性的选择消费。其实现在已经在往这个势头发展了。”

“复古风格”的蹿红

从前些年的Bourgeois到当下的Y2k，时尚趋势看似变幻莫测，但实则是在一定规律下运转着。过去的服饰一直不断启迪着当下时尚的发展，刘可认为古着从某种程度来说，决定了现在时尚发展的方向，因为现在的灵感都来自于过去，终归还是可以找到古着与时尚和潮流的关联，它并不是一个特别小众的文化，它给现代社会带来了影响。“不然Raf Simons也不会每次去东京都会去逛古着店。” 从“反时尚”，到被时尚所占领，古着就在这样的更迭中被大众所接受，甚至是追捧。前两年盛行的Normcore风格其实也是因为同样的原因。由于这种对于时尚趋势的厌恶，Normcore的核心是与“时尚”几乎完全相反。将重心放在实用为主的简单衣服，不受时装换季的影响。不管是Normcore也好，嬉皮士风格也好，复古风格也好，这种反时尚产业的流行现象几乎每几年就会发生一次，而古着正是在这种现象中成为时尚的宠儿。从服装本身来看，我们现在正在经历的是一种“Style Mash-Up”的时代。相比起固定的风格，将几样毫不相干的衣服穿在一起似乎更加接近当下的审美。用现代的设计搭配旧时的风格，用1980年代的包包搭配街头感十足的运动帽衫，这正是古着给这个时代带来的魅力。

By Walid 持续使用古董布料制做成衣

当然，借着古着潮流的东风，一众时装品牌也随之崛起，包括Bode、By Walid、Greg Lauren，以及前面提过的Marine Serre等，都在用古着强大的生命力重构当下的设计语言。而古着的碎片也在全新的设计拼贴中散发出时间带来的坚韧，并被赋予全新的生命，过去与当下就在这一针一线之中缝合。古着是否将会成为时装发展的未来？我们无从知晓，但与其他曾经出现过的时尚风格一样，它终究不会消失于历史的舞台，因为总会有人在街角寻觅，那一条有着独一无二记忆的连衣裙。